7 第7章
7 第7章 (第2/2页)冯誉怎么会不知道,“谁不难,兵部掌军械马政,一旦发兵样样都要钱,届时筹备不齐,谁又管我们的死活,长公主那时还会为兵部说话吗?”
程慕宁不应声,取杯抿了口酒。
武德侯倒很怜香惜玉,出来说话道:“知道冯大人着急,但何必为难一个女子。”
“就事论事,何来为难。”冯誉不买账,也懒得搭理武德侯,只对张吉道:“怎么筹钱是户部的事,无论如何眼下发兵最为要紧,张尚书可要知道轻重缓急,上月工部那笔银子本不该发放,回回我们兵部要钱就推诿,给他们工部倒是利落,也是,怪就怪我们兵部里,没有张尚书的侄儿。”
冯誉这一番阴阳怪气,急得张吉整个人跳了起来。他的侄儿在工部只是个小小主簿,根本不成什么气候,却被冯誉几次三番拿出来提,好像他张吉偏私似的。
“冯大人慎言!”张吉说:“兵部这笔银子数目实在不小,与之相比工部那点不过杯水车薪而已,自是拨得比较容易。再者说,工部此次是为修城墙御敌,如何能说不是大事?”
“是了,别人都是大事,就我们兵部是小事。”冯誉开始翻旧账,“上年我兵部要个跑马场,你们拖拖拉拉不肯批,害得好几十匹战马不能按时训练,还耽搁了往前线运马的时间,罪过又落在兵部头上,回回皆是如此!”
张吉解释道:“那不是事出有因,先让给殿前司了嘛,后来也另外补了一处给你们,怎么又提这事呢?”
扯到殿前司,众人下意识就看了眼不远处的裴邵。
这里吵得热火朝天,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杯酒。
自打鄞王起兵后,裴邵就未曾在御敌这件事上表过态,很是一副置身事外坐观成败的样子,让人摸不着头脑,甚至怀疑裴氏是不是要倒戈。
冯誉不敢往他身上攀咬,只好略过这桩事,又说:“那上回,丹凤街发大水将各司好几处衙署都淹了,兵部要修军械库时你们哭穷,转头却给礼部拨了好大一笔银子。”
礼部官员今日也在,闻言道:“那回是外番使者即将抵京,事关邦交,圣上亲旨不得马虎,自得紧着些我们。”
冯誉冷哼:“你们年年花费巨大,难道年年都为邦交?倒不如把各司的款项都拨给你们,仗也让你们去打好了!”
“冯大人这话可就说岔了。”礼部官员道:“礼部掌五礼之仪,旁的不说,就每年的祭祀军礼,哪一项不是我们操办,哪一项又不要开支?冯大人这话说的,像是只有你们兵部替朝廷做事,我们礼部就光拿钱不办事了?王御史,你给评评理!”
几名御史卷了进来,场面顿时乱作一团。
纪芳见状心道不好,这么个吵法,只怕没两个时辰打不住。他忙上前两步,欲要问过程慕宁的意思,却见他们长公主怡然自得地撑在案几上,压根没看席间乱象,正凝神剥着盘子里的葡萄。
纪芳捧着帕子就要接过去,“怎么好脏了公主的指甲,这等小事吩咐奴才一声就是。”
程慕宁抬手挡了挡,“不用。”
纪芳只好作罢,“公主,要不要劝住几位大人?”
程慕宁偏头,饶有兴致地问:“平日圣上都怎么劝住他们的?”
“圣上,”纪芳想了想,“呃……”
程慕宁笑了一下,“圣上坐在龙椅上都劝不住,我拿什么劝?算了,由着他们吧,他们心里憋屈,撒撒气也好。”
“是……”纪芳看了看席间,又看了看长公主,一颗心仍旧高高悬起,只觉得离京三年,她恐怕是忘了这些人的嘴上功夫何等厉害,否则怎能如此淡定。
半柱香过去,席间的争论果然愈演愈烈。
程慕宁仍不理睬,兀自剥了足足一整碗葡萄,晶莹剔透堆叠着,顶上还簪了朵小白花,颇具美感。
只见她把碗一推,擦着手指道:“银竹,送过去。今日殿前司当值,殿帅不宜饮酒,还是吃点果子解渴好。”
纪芳一愣,刚才还被吵得愁眉不展的脸顿时舒展开,惊喜道:“公主原是给殿帅剥的,那奴才送去吧。”要去裴邵跟前卖乖他比谁都积极,那张脸立马就笑成了麻花。
程慕宁看了他一眼,“也好。”
眼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几位火力全开的大人身上,纪芳这厢捧着葡萄到裴邵桌前,暂时没有惹来太大的关注,只是他送完葡萄并未立即离开,跪坐一旁乐呵呵的不知又在拍什么马屁。
然裴邵眼神斜向程慕宁,看起来不为所动,可见纪芳的马屁并没有拍到他心上。
程慕宁无奈一哂,收回目光。
而这时,旁边几人的视线跃过争吵声看了过来。
那边战火已经波及到吏部,冯誉正叉着腰细数吏部这些年办的烂事,末了沉声问:“王御史,你说呢!王御史?”
奈何王御史梗着脖子,心思早已不在这里,“对,对……”
只闻席间交头接耳,忽然议论纷纷,冯誉稍顿,也跟着瞥了一眼,就听刚才还跟他争论不休的吏部官员凑过脑袋,神秘兮兮地说:“那碗葡萄,是长公主亲手剥的。”
冯誉道了声“是么”,随即又怼他:“一心二用,怪不得吏部办事效率如此低下!”
“嘿我说你这人……”吏部官员又要回嘴,隔着两张桌子的张吉倏地探过身,“长公主因何如此?”
王御史已然回过神,道:“张大人还真是醉心公务,平日茶余饭后都没个人跟你闲聊吗?长公主和裴邵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,早就在朝中传开了,想当年,我还上折子参过一回呢!”
张吉震惊,“啊,竟是真的?还以为是谣传……冯大人也知道?”
冯誉喉干舌燥地嘬了口水,闻声点头道:“是有这么回事,王御史当日参公主行事不检有损闺誉,好像没多久就被调去秘书省修书了,听说后来还是沈大人求情,王御史才官复原位。”
回顾那段修书往事,王御史悻悻捧了捧酒鐏,“人心叵测啊。”
这么一打岔,席间怒火似有平息之势。
程慕宁顺势起身,摇着团扇打圆场,笑说:“方才诸位所言本宫自会向圣上转达,但今日举宴是为进士登榜,大人们这样口吐珠玑,可让年轻后生没了出头之地了。”
哪里是口吐珠玑,分明是唾沫横飞。
几人有些挂不住脸,浅浅正了正衣衫,独那冯誉还没消气,被王御史拽了两下才勉强坐下。
“唇枪舌剑伤了情分,我看不如效仿往年宴席以文斗助兴。”
程慕宁走到阶前如是说,众人正觉得她这话题转得未免太过生硬,就听她接着道:“正好听闻今年的进士中有一人策论极好,是连姜掌院都赞许不已的程度,我虽囿于深宫不懂策论,却知道姜掌院眼光极挑,实在好奇了,不知此人何在,可上前让本宫开开眼?”
话音甫落,左下首的许敬卿猛一抬眼,直直望向程慕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