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六章 请称我一声前辈
第一百七十六章 请称我一声前辈 (第1/2页)寂静中,一个声音响起。
“那就由我来给你说教说教。”
耿定向好不容易暂时压制住了李贽,正在得意中,突然听到有人挑衅,猛地跳了起来。
“谁!”
他的头像安了弹簧一样,四下张望,看到一位男子从嘉宾中站了起来,不到四十岁的样子,靛蓝棉袍,戴着一顶毡帽,原本坐在嘉宾中间毫不起眼。
耿定向鼓着眼睛,叱问道:“你有什么功名?敢说教我?”
曹国宗、还有武昌知府等一干坐在那里吃瓜的地方官员,慌忙站起来,接二连三响起长凳挪动的声音。
“咣当!”
还有一位知县过于激动,把屁股底下的长凳给带翻在地,砸在地上,发出声响。
棉袍男子伸手阻止了曹国宗等人拱手行礼,施施然说道:“在下王一鹗,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八十名进士出身,不知有没有资格指教楚侗先生?”
耿定向鼓着眼睛,看着王一鹗,脸色就像走马灯一样闪烁不已。
“王督宪既然也是进士出身,苦读过程朱理学,为何今日要为虎作伥,诋毁理学?”
“为虎作伥?楚侗先生可真会扣帽子。”王一鹗呵呵一笑,“没错,王某也是十几年寒窗苦读,三科连捷,一举中第,然后步入仕途。
且问楚侗先生,你当年寒窗苦读,所为什么?”
耿定向眼珠子一转,品出这话里有陷阱,连忙回答了一个万能标准答案: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!”
王一鹗哈哈一笑,“楚侗先生好生机警啊。不过王某没有楚侗先生这般雄心壮志,王某寒窗苦读所为就是做官!”
此言一出,众人哗然。
督宪大人,你此话说得没毛病,可是太直白了!
耿定向嘴角挂着不屑,“想不到王一鹗的志向如此低俗。”
“呵呵,本官就是这么低俗,不像楚侗先生,参加科试就是为了考着玩。那时本官才十八九岁,刚中了举人,一时鲁莽就去参加了第二年的春闱,不想侥幸得中。”
太凡尔赛了!
十八九岁,我们连秀才都还没考上,你居然参加乡试和会试,最可气的还一试就中。
这世上还有讲理的地吗?
耿定向也被王一鹗这话给气到了。
一时鲁莽就去参加第二年春闱,还侥幸得中。你知道我为了考进士,从秀才到举人,来回考了几次吗?
你却只考一次就连捷?
太气人了!
到底是谁参加科试是考着玩的?
王一鹗继续说道:“本官自小父母仙逝,幸得养父收养,侥幸长大。故而见多了世间疾苦,想着竭尽所能改变这个世道。
养父教诲本官,有此志向,那就去做官。做到了官,代天牧民,可定国安邦。但是想做官,必须先考进士。
于是本官就拿起书本,认真读书。开始时,本官就觉得程朱所言,故弄玄虚。有先生教诲本官,科试不是考究你学识,而是用程朱理学考校你学习的本事。
程朱理学玄虚枯燥,你都能学得好,那天下其它学问你岂不是手到擒来?且科试只是迈入仕途,能保你平步青云吗?
不能!
不能就对了。
就好比读了程朱理学,点了进士就能治国安民吗?不能!必须继续学习学识,历练本事,多看多想多做。
正如皇上说得那样,在实践中总结学习,才能更上一层楼。回过头来,本官觉得,程朱理学,也就在科试时用过,平日里治乱扶危、理政抚民,根本用不上。”
众人纷纷点点头。
对对对!
言之有理!
没法子,人家的话太有说服力了。
十九岁中进士,一路做官,灭倭、剿贼、绥定四方,不到四十岁就做到了兵部尚书、湖广总督。
一路开挂的人生,他的话没有说服力,你耿定向的话有说服力?
你哪年的进士?
做到什么官阶?
耿定向气得胸脯上下起伏,双目赤红,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反驳。
拼功名,人家是你前辈。
拼事业,人家遥遥领先。
看着众人对王一鹗歪门邪说纷纷附和,耿定向胸中更愤然。
以成败论英雄!
这样太不公平了,我们这样做学问,只擅长以德服人,岂不是太吃亏了。
我们不是不想做俗事庶务,而是我们耗费了太多心血究圣人微言而阐名教大义。我们也在做大事,我们在为天地立心,为往圣继绝学!
王一鹗还在继续说道:“等到本官读了许多史书后,猛然发现,程朱理学,起于北宋,盛于南宋。
两宋什么朝代?
北宋号称文学鼎盛,可是立国不正。宋太祖背弃前周恩主,欺凌孤儿寡母,陈桥黄袍加身,窃得宝鼎。
得国不正,又不思进取。不仅被北边契丹压制,连西北党项小儿也奈何不住,以民脂民膏为岁赐买得片刻安宁。
士大夫醉生梦死,将士们在边疆为国浴血奋战,却落得脸面刺墨,以为奴仆。
清谈玄虚,宜静制动,再是文耀华夏,也终究难逃靖康耻之浩劫。
转瞬南宋,偏安一隅,不思北伐,却内斗党争,构陷忠烈,酿成风波亭之千古憾事。程朱理学趁势而出,上不能匡主,定国安邦,下不能益民,和时康岁。
窃据朝堂数十载,最后还是落得崖山之哀。
实属亡国之学!
我大明立国之正,媲美前汉,岂能再行这亡国之学!”
亡国之学!
耿定向气得胸膛都要炸了!
王一鹗,你个混账东西,你居然敢说程朱理学是亡国之学。老夫,老夫要跟你拼了。
可是看着王一鹗站在人群中,矫健傲然的身姿,猛地想起他曾经在福建策马横刀,亲手斩杀过倭寇海贼。
人家养父是卫所世袭指挥使,骑射精湛,擅长搏杀。
老夫不跟一介武夫之螟蛉子一般计较。
“而今我大明圣天子承天命,鼎新革旧,神武应期,当建万世之业,岂能再让亡国之学窃据朝堂!
我大明煌煌以照四方,当行烨烨之新学!”
“好!”李贽大声赞道,其他众人也跟着大声叫好。
还是王督宪敢说啊!
直接把程朱理学斥为亡国之学,把新学捧为神武应期的烨烨之学。
曹国宗等湖北官员听在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。
王一鹗可是皇上十分器重的重臣,只要在京师,进西苑比进戏园子还要勤快。
简在帝心,深得信任。
他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,你敢说不是揣摩到圣意才公然说出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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