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临行
第二十七章 临行 (第1/2页)被说成是猪圈里的狼崽子,刘钰不知道是该沾沾自喜,还是该苦笑长叹。
跑到书房听完长辈的话,刘钰真的懵逼了。
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
哪怕是母亲刚和他说完前朝临淮侯的故事,最多也就以为自己能跟着齐国公去趟贝加尔湖沿岸,参与一下与俄国谈判的事。
这又没啥危险,又能镀金,岂不美哉?
哪曾想居然给自己扔黑龙江去了?
喊口号他是会的,之前还在喊什么“欲学张博望、班定远”之类的口号。
震天响,有大志。
可真让他去当张博望、班定远的时候,还是有点不情愿的。
张骞博封侯出使西域,九死一生。
若让自己选模板,若有机会,刘钰自然是希望如李贰师、卫骠骑一般,靠着大舅哥、小舅子的这层关系一步到位。
不过既是已经定下来,自己这个次子的出身,也容不得挑三拣四。
齐国公说的没错,次子封勋卫,不是随便封的。
大约是看出了刘钰的错愕,齐国公勉励道:“此事虽有危险,但若是做的好,日后也有你的好处。不经大事,如何堪用?此事极为重要,若非如此,陛下也不会选你去。”
这番话,也不只是完全在宽慰。这件事,的确很重要,对于整个大顺的战略而言,意义非凡。
今日入宫,皇帝与两位国公谈起与罗刹边打边谈之事,又提起了刘钰撰写的《西洋诸国略考》,期间也露出过一些对未来的担忧。
这一次与罗刹国勘界谈判,可能是自秦汉以下,诸夏第一次以一种平等的地位去和一个“蛮夷之国”谈判。
之前没有平等谈判。
要么战争,要么是天朝和朝贡国之间的敕令。
而且这一次,恐怕也是诸夏第一次要用“中国”这个名称在条约上签字——以往只能是汉唐宋明,皆为朝代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朝贡体系之下没有平等条约存在的空间。
外来的新体系开始挑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秩序,大顺朝廷不得不寻找新的应对之法,力争在一片疑惑迷惘中找到正确的交往方式。
这是一次尝试。
刘钰的《西洋诸国略考》所介绍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,给宫里的皇帝提供了一种崭新的视角。
虽然还不太适应,可也至少略窥门径,大致了解了对方的思维方式。
这一次谈判,这一次对俄开战,意义深大,不止于此。
崇祯七年,孛儿只斤家族的林丹汗死去,后嗣将蒙古帝国的玉玺投给了皇太极。
蒙古帝国在法理上正式灭亡,科尔沁等漠南蒙古诸部投靠后金,皇太极既是后金大汗,又算是兼任了蒙古大汗。
崇祯十三年,漠北蒙古的喀尔喀部、西北乃至伏尔加河畔的瓦剌余部,共同制定了《喀尔喀——卫拉特法典》,面对沙俄、后金的威胁,漠南亲戚的背叛,不得不抱团取暖。
这种类似于“韩赵魏三晋同盟”的盟约,可想而知,并不持久。
瓦剌中的准噶尔部日渐强大,先拿同盟的喀尔喀部开刀。
刚刚平定中原鼎定新朝的大顺冷眼旁观,等着对方两败俱伤,逼着喀尔喀部南下求援,成为了大顺的朝贡国,以此换取大顺出面防御准噶尔部。
大顺也不想看到一个统一的瓦剌、喀尔喀大联盟,顺势而为。
土木堡的教训仍旧不远,中原王朝绝不对想再看到一个统一的瓦剌蒙古。
依着太宗李过的遗训,学着后金的手段,在大顺反击辽东犁庭扫穴后,在漠南蒙古推行“分封建制”的手段。
固定草场范围,不准游牧部落再“游牧”,只能定点畜牧,称之为“男爵领”。
投靠后金的漠南蒙古诸部被打残了之后,不得不接受,整个漠南蒙古被分成了六十多个男爵领,分了六十多个男爵。
十个男爵再合为一个子爵领,五年为一期,由下属的十个男爵领推选出一个子爵,经京城批准后生效。
分封建制,拆开重组,拉一派打一派,谁冒头就打谁、谁不听话就打谁、谁不合作就没好处。
找了孛儿只斤家族的后裔,封了一个傀儡一样的郡王,在京城里圈着。
选派公爵勋贵在赤峰筑城镇守。
收回河套地区,在河套筑城,再放一个边军大将镇守。
漠南蒙古已经不成威胁,漠北的喀尔喀部也因为准噶尔部的威胁,不得不上贡。
看似稳住了局面,实则危机四伏。
准噶尔部在和喀尔喀部开战之前,曾短暂地上贡过,请求互市贸易。
有人敏锐地发觉到了问题,前明时候,被蒙古部落视为好东西的铁锅,准噶尔部不再需要。
要么,蒙古人不再需要用铁锅了;要么,准噶尔部不只是游牧了,而是会冶铁、会旋锅了。
显然,这个答案是后者。
再加上与中亚萨菲波斯、南亚莫卧儿帝国、西北沙俄的贸易,准噶尔部的火器水平提升很快。
漠北的喀尔喀部南下避难后,其附属的布里亚特蒙古还在贝加尔湖放牧,那里是布里亚特人的牧场。
沙俄连年东进、南扩,布里亚特蒙古人不断受到欺压,可是喀尔喀部已经无力支援,布里亚特蒙古只能派人南下寻找大顺的帮助。
俄国人要收毛皮税、要强制他们服军役的,强制让他们信奉东正教的。
相对而言,做大顺的朝贡,至少不会被如此盘剥。
再者,他们信的高原佛教,和东正教尿不到一个壶里,可刘钰家附近的大护国寺里就有大庆法王封号的大喇嘛,再怎么看布里亚特与漠南蒙古与大顺也算近一些。
然而这几年风云突变,准噶尔部和沙俄的关系越来越僵。
双方不断发生争斗,再加上在伏尔加河畔的土尔扈特部,更是让沙俄极度不安,终究土尔扈特部也是参与过《喀尔喀——卫拉特法典》的部族,伏尔加河更是抵在沙俄的腹心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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