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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四章 但盼与君永不相逢

第三百零四章 但盼与君永不相逢 (第2/2页)

“一千年过去了,兴许她想明白了。”
  
  范仲别过头,虚望长空,“想明白了……可是,她人呢,她人在哪里?”
  
  李命在范仲那昏红的双眼里,看到的是一片赤诚的思念。
  
  “长山先生,你知道吗?”范仲像是在问,也像是在寻求安慰。
  
  李命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  
  范仲苦笑作罢,“家里有个小辈叫范经义,听他说他是一百二十五年她回来时留下的。本来,我是很惊喜的,以为她将血脉留承回来了,可是啊……那个小辈根本没有她的血脉。”
  
  李命沉默片刻后说,“一百二十五年前,她的确回来过。”
  
  范仲抬起头,“先生你见到过?”
  
  李命点头,“她还到我这小屋里拜访过。”
  
  “她……她怎么样了?”
  
  “活得很开心,心里有着坚定不移的追求目标。”
  
  范仲颤巍巍地问:“在练……练剑吗?”
  
  不会有人想象得到范家这位不苟言笑的老祖宗会露出这般神情。事实上,也只有面对李命时,提起“她”时,才会如此。
  
  “已成剑仙。”
  
  “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?”
  
  李命笑了笑,“其实也没说什么,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,温柔懂事,大抵上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吧。”提到这,他抿起嘴角,“真像是个小孩子啊。”
  
  “有……提起我吗?”
  
  李命看着这个将“可怜老爹”展现得淋漓尽致的范仲,忽然有些不忍说下去,但到最后还是说了出来,“只字未提。”
  
  范仲沉沉闷了一口气,然后长长呼出,像是解脱了,笑着说:“其实啊,什么都没说总要比不好的好。”
  
  李命摇摇头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  
  “可是,人是会变的啊,长山先生。”
  
  李命微微晃目,同样的话,许多人都同他说起过。以前,听到这样的话,他不会作何反应,但是现在,他会回一句,“的确。”
  
  范仲再问:“她有没有说,带回的那孩子,也就是范经义是为什么?”
  
  李命摇头,“具体的我不知道,但就她的态度上,我感觉,她回来看一看神秀湖是主要目的,把那孩子送来反而是次要目的。”
  
  “是这样吗?”范仲有些疑惑,把范经义送来不是主要目的……这样的事,他想来觉得有些荒诞,但是转念一想到她的性格,忽地又觉得如果是她的话,做出这般荒诞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  
  “我不太确定,我无法推衍到她的行踪。”
  
  “长山先生你都不能推衍到她的行踪?”
  
  李命点头,他回忆起一百二十五年前的事,“那个时候的事给我的感觉颇为不真实,但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,又难以去捕捉。”
  
  范仲也不再伤悲什么的了,开始思考范书桃这件事的前后,“这么说来,我还始终不明白,当初她想练剑是出于什么目的。”
  
  “那个时候是上次大潮结束后的两年吧。”
  
  “嗯,九百九十八年前。”
  
  “那一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,按理来说,书桃作为范家代表,不会那般任性。”
  
  范仲沉默片刻后说:“即便是抛弃道基和范家血脉,她都执意那般,不像是突然发生的事情。”
  
  “这种事,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吧。”
  
  “或许吧……”
  
  “不对,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。”
  
  范仲抬目凝眉,“谁?”
  
  李命缓缓说:“叶抚,叶先生。”
  
  “叶抚?那是谁?”
  
  李命想了想,“我无法去形容,只能说他是一个跟我们所有人都不同的人。”
  
  跟所有人都不同?范仲不禁去想,那又会是怎样的人。
  
  ……
  
  一夜里,庾合同窦问璇交谈了许多,从许久以前的事,一直聊到现在……
  
  期间里,庾合不曾同她说起过神秀湖以及将来的事情,全是在回忆,回忆他自小以来同她相处的事。
  
  说了许多,也感受了许多,也得到了许多感受。
  
  庾合不知道该如何去梳理心里头的思绪,一夜过去到现在所留下的,就只有一个印象——
  
  窦娘变了。
  
  他说不出来哪里变了,就是感觉和以前的她不太一样,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在其间。他想,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执意追求周若生这件事呢?
  
  总之,不论如何,这算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坎。
  
  从窦问璇的住处离开后,庾合径直回到叶抚的洞天。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周若生,看看她醒过来没有。
  
  进入洞天的那一瞬间,他立马就感受到了周若生的气息,分明地弥漫在整个洞天之内,处处都有。这让他有些疑惑,为什么会处处都有呢?难不成她醒来后,将洞天的每个地方每样事物都摸了一遍?不会有这么荒诞的事吧。
  
 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洞天里,激动的情绪从心里蔓延出来,流淌在脸上,急匆匆地登上二楼,急匆匆地与墨香打过招呼,不顾墨香的叫唤,穿过走廊,然后猛地停下来,屏住呼吸,轻轻敲响面前的门。
  
  咚咚咚——
  
  敲得很轻,像是担心里面的人还在睡觉。
  
  咚咚咚——
  
  没有回应。
  
  他微微弓腰,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,朝里面看去,看到的是一片空寂,是空无一人。
  
  周若生不在里面,里面有她的气息,但是没有她人。
  
  他很疑惑,刚好见到墨香朝自己快步走来,连忙涌上去问:“墨香,这房间的姑娘呢?”
  
  墨香呼出口气,“刚才叫公子你就是要和你说那位姑娘的事。”
  
  “你说。”庾合吸一口气,让自己镇定下来。
  
  墨香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,可以依稀看到红色的痕迹。
  
  血腥气……庾合当即便感受到了,他心里登时不安起来。
  
  “这是那位姑娘留给你的。”墨香表情有些复杂,又有些后怕,“她已经走了。”
  
  “走了?”
  
  墨香怕他会错意,连忙说:“离开洞天了。”她将信纸递过去,弱弱地说:“她说,你看到这封信,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  
  庾合颤抖着将信纸接过来,手指触及信纸的瞬间,浓烈的不安在心里炸开,迅速席遍全身,如同雷电蹿身。他颤抖着将信纸打开,眩目的的红色摆在上面——
  
  “长命凄凄,不应相逢;长恨绵绵,不堪断绝;长离历历,不于思及。
  
  直至天地合,乃堪心意作覆水;直至山水绝,乃堪心意化苍云;直至天涯尽,乃堪心意比孤鸿。
  
  但盼与君永不相逢!”
  
  猛烈的刺痛在心里炸开。庾合无力跪倒在地。
  
  触摸着信纸,看着纸上的字,感受着周若生留下的神念,他清晰地在脑海里感受到周若生写这封信时的决绝,好似能够看到她不顾一切,将金丹毁去,手指沾染着金丹在体内爆裂所迸发出的鲜血,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这这封。
  
  痛苦,绝望在庾合心里交织。他长久地跪在地上,无力地捏着那封信,如同失去神魂,浑浑噩噩。
  
  墨香不忍见此,离去了。昨晚的时候,她亲眼目睹了周若生写血书的场景,现在想起来都感觉寒毛树立,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够那么恨另一个人。她不知道庾合到底做错了什么,以至于让那位姑娘那么恨他。
  
  许久之后。
  
  脚步声在庾合身前响起,然后停下。
  
  “起来吧,你不止是庾合,还是大玄王朝的三皇子。”
  
  庾合抬起头,双眼无神地看着叶抚。他面无表情地问:“先生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
  
  “你什么都没错。”
  
  “她错了吗?”
  
  “她也没有错。你选择拥向她,她选择远离你。这是你们之间唯一的距离。”
  
  “这距离,好远……好远……”
  
  叶抚望向走廊旁边的大雪,他轻描淡写地说:“是很远。”他迈步离去,“起来吧,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
  
  庾合缓缓站起来,手扶着边栏,朝院子里看去,好似看到一只雪鸟在雪中起舞。惊鸿一瞥之后,便什么都不剩下,只剩空落落的大雪,落了一片干净地。
  
  他无法去将这件事认定为失去,因为他从不曾拥有过。
  
  站了许久后,他才转身离去。这一刻的他,不再只是庾合,还是大玄王朝的三皇子。
  
  ……
  
  “大雪立佳人,佳人恨别离。”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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